散級天災

luv(sic.) 43ver.

[灰喉]骤雨的狭间

让我们目盲的光线,就是我们的黑暗。唯有我们觉悟之际,天才会破晓。日出未必意味着光明,太阳也无非是一颗晨星而已。


灰喉不喜欢雨。

她不喜欢雨滴砸在地上的声响,不喜欢连天的压抑乌云。

纵使光着脚,雨水也无法起舞,因为它是沉重的。

她被抱上岛的那天也下着这样的雨,母亲的身形就吞没在这般厚重的雨幕中。而这之后,她的面容不止一次出现在梦里。

所以泰拉历1098年的第一场春雨落下时,她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了。

 

雨点敲打窗面,发出规律而密集的响声,就像她太阳穴附近的血管鼓动一般规律。

涂着荧光的指针指向凌晨四点,喉咙有些干。

她轻声轻脚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尽量做到不发出响声——同床的阿米娅依然睡得正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可她不行,春雨降临的那刻起,她就知道这是个无眠的夜晚。

梦是压抑的,就像窗外的夜幕一般,具体细节已经记不清了,能回忆起的画面只剩下几千个没有面容的身影,愤怒挥舞的双臂……和一个被淹没在雨幕-人海中的白色身影。

她点亮了床头灯,那份能让她心安的检查报告就摆在左手旁床头柜上,深吸一口气后她才翻开了例行报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数字再度引入眼中。

血液源石结晶密度:0.11073u/L,精确到小数点后第五位的数字,就同上周,上上周,甚至是上个月一样。

“干员灰喉较少接触源石,或在工作中接触源石时采取了完备的保护措施。”

指尖拂过这句论断,拂过因紧攥而产生的异样褶皱,她听到了心中巨石坠地的声音,还有随之而来的恭喜:“你还没有变成你所畏惧的那类人。”

 

灰喉畏惧什么样的人?

同她组队过的狙击干员可能会回答是整合运动那些技艺精湛的敌人,煌与她在龙门作战过,给出的答复也更精细些,她可能认为灰喉畏惧的是同为弩手的整合运动指挥官:浮士德。而阿米娅和医疗部的干员会给出最贴近真相的答复:她畏惧的是源石病本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憎恨和畏惧源石病人,也许跟她从小被遗弃在这个满是病人的载具上有关,兴许只是迁怒——当她意识到这点,羞愧占据了她的内心。

她的童年是消毒水味的,不单是从她到罗德岛后开始,之前也是这般。自记事伊始,记忆力就只有充斥着消毒水,各式各样的医疗器械还有来回走动的病人。关于父母的记忆格外稀薄,他们一天到晚都诊所里劳作,似乎父母比起她更爱的是那些上门的病人。

也许这也是她憎恶矿石病人的原因之一——他们抢占了父母本应给她的爱。

所以自小起,她就不喜欢那些病人,父母后来的遭遇也证实了这点。

春雷乍响,白光划破夜幕,透过了虚掩窗帘的缝隙透入室中,雨声似乎更大了。

那天好像也下着这样的雨,一样沉重。

信里没有写明,只附上了一节断裂的手术刀还有一段轻飘飘的文字。

“父死,明日葬,节哀。”

没有前因后果,连同信件本身也是父亲的同事写就,她从没想过迎来重逢会是这样的场合。

在请罗德岛的信使调查清其中缘由后,深埋在心底的憎恨和畏惧开始猛然起来。

是了,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没几月后,就有干员目睹了她用工业磨砂纸将自己的手臂打磨至血肉模糊的那一幕。

 

“我没有恶意!”

“那才最可怜。”

“别有负担,杀人、被杀,这种事天天发生。”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成为常态?她无法理解,不管是目睹着父亲被人群淹没的那会,还是被迫射杀整合运动的时候。

矿石病人和普通人的界限在哪里?

事情的起因堪称莫名其妙,与临近移动城邦发生的几起感染者暴动有关,那些暴徒恐怕永远也无法知晓:过激的行为除了激化原先的矛盾以外什么也做不到。而灰喉一家,非常不幸的成为了尖锐矛盾下的牺牲品。

他们经营的诊所同时也收治感染者,即便是在龙门,这也是十分罕见的行为,罕见就意味着出众,出众也就格外容易被针对。

起先不知是谁谣传他们的诊所是感染暴徒的活跃地点,很快愤怒而恐惧的市民就将诊所围得水泄不通,叫不上名的药剂和医疗器械被随手丢掷在地,珍贵的仪器也被砸个粉碎。诊所内的病人也试着反击,但无济于事,最终矛盾愈演愈烈,再也无法调和。当群众聚集在一起,再搭配上一些流言和煽动性的话语,盲目燃起的大火就会焚毁一切。

父母对世界无疑是抱有善意的,最终父亲消失在了人海中,成千上万愤怒舞动的双手淹没了他;母亲精神失常,在把她托付给罗德岛后就消失在了雨中,从此了无音讯。

她畏惧的是恶意,那种无由来的,盲目又剧烈的恶意。

矿石病人和普通人的界限在哪里?

除去体表的源石结晶和所剩无几的寿命,他们内里的区别又在哪里?

当你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为人做鉴定,你又如何辨别他是否是个感染者?

只剩下流言。

你不会冒险去证实这一切,试错成本太高,这种情况下只剩下一种后果:感染者的身份从被怀疑的那刻开始就烙上,没有人是感染者,或者人人都是感染者。

春雨持续拍打着窗格,令她生厌的声音回想在耳边。

“罗德岛的燕子,你该扣下扳机了。”

她看着他最后一次将弩矢搭在弩上,上弦,瞄准。

而后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弩箭将他刺穿,喷涌而出的鲜血涂满了半面墙。

“谁都有求生的权利,谁都在切切实实地渴望活下去。”

阿米娅那天的眼中闪烁着坚定,夕阳于其上洒下余晖,闪耀着无名微光。

没有区别。

可谁能让他们活下去?

那些高危的,被迫裸露在源石环境下的工作,总得有人去做的,而这些人最终成为感染者,再饱受歧视,酝酿出这样感染者群体这一畸形存在的正是社会本身,就像罗德岛制造间里的流水线一样从不间断地生产着感染者。

“是的。你们现在......要与我战斗。”

“你死我活。”

房内还开着暖气,可她突然觉得有些冰冷了。

 

她关上了灯,脱下衣服去洗澡。

她不敢把水流开的太大,也没有弄出太多声响,当她站在花洒下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刻钟。

打开阀门,淅淅沥沥的凉水落在她的额上。

她感觉到额前水滴的落下凉意,颤抖着描述着甘霖般的苦涩。

抬起头时,大颗大颗的水滴间流溢下光芒,浴灯发出的金黄璀璨的辉光在其间穿梭。

冷水流尽,水温开始回升,温水落在她的身上,顺着身体流淌而下的那刻,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彩虹。

“你是什么人?”

“可以是任何人。”

“你在为谁而战?”

“为所有人。”

水滴闪耀着光辉,徜徉在璀璨金色的辉光中,在头顶架起了桥梁。现在她知道了,所谓的彩虹,像救赎一样照耀己身的柔和光彩。升腾而起的蒸汽笼罩着她,洗去了寒冷和不知因何而起的燥意。

她也是擦干头发,摸回床边后才意识到这点的,雨点依旧拍打着窗户,却不显得刺耳,同阿米娅均匀的呼吸声混合在一起,在这样的深夜中反而显得格外和谐。

她轻手轻脚地爬上那张双人床,缓慢地掀起被角,钻入其中,却不料惊醒了阿米娅。

“唔……灰喉你雨天睡不着吗?”即便是在半睡半醒间,阿米娅都是这样的贴心。

“我去趟洗手间而已,雨已经停了。”她回答道。

此刻的窗外,淅淅沥沥雨落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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